圣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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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忙 更新:2025-03-16 15:54 字数:3723
“母亲?”赵子婴见她不说话,轻声唤她。陆玉后背出了汗。她拖延时间,“嗯,你刚才说什么?”
时间黏着在两人之间,陆玉头脑几乎空白。
“我说,您上回让我找的那种花的名字。”
“哦……花啊……”即便再怎样随即应变,当下瞬息间没有任何可借助的外力,陆玉眨了下眼,额上汗滴下来,湿眯眼睛。
“咚……”卧寝那边突起异声,陆玉起身小跑过去,赵子婴也紧随其后,“什么声音……”
卧寝里,江展躺在地上,陆玉忙上前扶起他的身体,“元君……元君……”
“使节晕倒了……”赵子婴唤人进来,“来人,唤太医令……”江展缓缓睁眼,陆玉及时拦住,“不必唤人了,他醒了……”
赵子婴知晓大魏使节的重要性,心中略有担忧,“使君怎么样?”
江展惺忪睁眼,“无事,多谢叁殿下关怀……路途劳顿,一时不能适应这里的天气……”他拍拍陆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心,“我无事……”两人深情相视。
赵子婴尴尬别了别眼,“使君来此不适应也在情理之中,听说长安那边还是雪季,我让少府做些凉饮过来,使君多饮一些,可缓解不适。”
“多谢叁殿下。”
陆玉唤侍女进来,“烧些热水进来,元君要沐浴。”
“喏。”
沐浴之后就是入睡休歇了。夜也深,赵子婴不多做停留,影响二人相叙。
“母亲,那我先走了。”
陆玉点头。耳朵听着脚步声远去,松了口气。
“怎么样,我救场还及时吗?”江展得意坐起身。陆玉舒气,“及时。”她心有余悸,“这种琐事实在是难应付……”
“母亲……”呼喊声又近,两人一惊,江展急急躺到陆玉怀里。
“哎,使君还没起身吗,母亲,我和你一起将使君抬到床上吧……”
“不必,他说坐一会便好……”江展配合着起身,由陆玉扶着,虚弱道,“多谢叁殿下……”
“使君不必多礼。”
“子婴,又有什么事吗?”
“哦,我想起来了,那种花叫瑰雨白。上次你让我种满花园,我派人去寻这种花的时候,不太好寻,差人问了圣女,圣女说这种花最好不要大范围种植,否则有中毒的风险。”
“好,我知道了,那就按圣女说的,适量种一些吧。”
陆玉想起什么,“子婴,元君这个样子,明日的宴礼怕是也不能参加了,你去告诉群臣,元君身体不适,明日接宴礼取消。”
“喏。”
……
房内终于没人了。已是子夜了。
两人瘫在各自的浴桶里。浴桶间隔着一张薄铜镶珠屏风。
江展将搭在脸上的拭巾拿下来,“咱俩都是老情人了,还分开洗做什么?”
“请自重。”
“呵,翻脸不认人?”他当即从浴桶起身,要去隔壁看陆玉洗澡的样子,没想到她早就起身穿好了衣服。
他湿淋淋从水里赤身出来,扯过木架上的浴衣擦拭身体。陆玉没有看他,坐在妆台前梳发。
夜月渐隐。宫内烛灯熄灭。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江展手肘顶了顶陆玉的手臂,“哎,睡着了?”陆玉不做声。他翻过身去,双臂撑在她身体上,借着残存月色查看她面目。
果真睡着了。
她呼吸均匀深沉,眼睫一动不动,身体也放松地微微半斜。江展无趣地翻过身,“好吧,你累了。那我也睡了。”他打了个哈欠。
夜幕点星模糊,南越第一日,惊险又安稳地度过。
……
头前陆玉取消了安国起元的接宴,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风险。而空闲的这几日,叁人几乎形影不离,陆玉以带安国使君参观宫廷的缘由,将南越宫廷分布熟悉了个遍,还有一些南越典籍律法之类,也熟读于心。
琅嬛阁。
陆玉在案上翻阅古典书籍,江展在一旁书架上巡视目录。手指点在了【南越圣族·鬼神祭敬】这套书上。“南越虽然仿大魏痕迹很重,但是神鬼一事似乎牵扰宫廷,宫中竟然专门为此着书。”
琅嬛阁是南越宫廷中最大的藏书阁,关于南越的历史事无巨细,都在此阁中有书籍专门记录。
江展将南越圣族这套书抽出来,摊开竹简,“你还记得昨晚赵子婴口中的圣女吗?”陆玉抬起头来,“如何?”
“大魏国内也有祭祀之事,但不管是前朝还是现在,祭祀神鬼一事从来只是帝王巩固统治的工具,在大魏这种专职神鬼祭祀之人不会有实权,而在这里,所谓的圣女居然对宫内琐事事无巨细。”他摇摇头,“这不是好事啊。”
陆玉道,“赵不疑说过,南越有类似大魏太史令的职位群体,但是大魏的太史令所做不止仅祭祀而已。南越专辟一职做这种事,可能和当地的风俗文化和建国历史有关。”
“难不成还会起死回生?”江展疑惑着,拿了那卷书坐下认真阅读起来。
跟随陆玉一行的侍女进阁禀报,“太后,叁殿下求见。”
江展不耐烦道,“他怎么又来了?”陆玉瞪他一眼,对侍女道,“让他进来吧。”
“母亲……”赵子婴一进来就见到江展坐无坐相,惊了一惊,心道母亲对此人未免太过宠爱,看了江展一眼,江展起身,往书架深处走去,“你们母子先聊。”
见江展走远,赵子婴面色凝重,“母亲,这个安国使君未免也太……”
“元君一向这样的,不拘小节,他远道而来,虽身负大魏使节一职,但以后就是南越人了,与我们是一道的,不必担心他。”
赵子婴道,“刚收到消息,丞相明日朝参,会带圣女一起进朝。”
“既往极少有圣女上朝的事情发生,丞相这次是准备摊牌了。圣女在民间一向很有威望,这次和丞相一同上殿,摆明了和丞相一派。”
陆玉合上书简,“他这是跟我示威呢,我有大魏使节,他有南越圣女。不必担心,圣女再有威望,也不能凭她一人退万军。”
“那我明日多派人手保护母亲。”
陆玉瞄他一眼,“圣女而已,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母亲忘了吗,圣女能力不浅,多年来一直不曾在宫廷露面,只传话,神隐于市。这次出面必是丞相盛邀,决心要与我们分出胜负了。”
“朝堂上的胜负从来不光明,手段不分高低贵贱,只怕他们不按常理出牌。还是以母亲安全为重。”
陆玉欣慰看向赵子婴,“我儿,你能想的这么周全,为娘真的很欣慰。”
赵子婴余光瞥到方才江展用过的书案和书籍。忧心道,“母亲对安国使君未免太放心了,琅嬛阁部分籍册涉及机密,若是安国起元不安分,将南越机密与大魏互通,南越岂非身陷险地?”
“我儿放心,他不会的。元君虽行为放浪,但与我们一体同心,将来扳倒汲祖,元君也可出力。况且我已承诺大魏皇帝南越甘为附属,再危险又能危险到哪里去。”
她拍拍赵子婴的肩膀,“好了,既然我儿不高兴,那以后便不带元君来此了。”
……
朝参如期。
金光大殿之上,陆玉垂帘听政,叁皇子赵子婴和五皇子赵不疑居于陆玉之下,皆在垂帘内。
南越老国主临终前未能指派新任国主,给南越留下大麻烦,目前仅存的两位皇子都是国主的竞争者,又在寥太后一派,故而入朝听政是合乎礼制的。
金殿肃穆。
陆玉透过薄纱观了一圈堂下众人,“丞相为何未至?”众人交头接目,低声窃窃。
大魏使节抵达南越的第一个朝参,汲祖故意迟到,毫不打算给寥太后留情面。
“既如此,那我们便不等丞相了,传令官,上前来报前线境况。”
“喏。”传令官展开竹书。
“丞相到——”长长一声通报响彻宫殿,众人回首,金殿大门打开,汲祖姗姗来迟,昂首作礼,“臣来迟了,还望太后恕罪。”他身旁一女子惹人注目。
这女子便是南越圣女。
她穿着打扮不是汉人打扮。
少女身形,赤足而入,袍服轻盈,面戴黑铜镶金面具,其上延伸出鹿角一般的装饰,只露出一双眼睛,金环滴翠耳坠走路间轻敲脸侧铜面,颈上是碧玺蓝晶串珠。
最惹眼的是她手中的一人多高的银祭杖,杖头蜿蜒缀铃,赤珠银铃无声,怪异而妖艳。
“想必诸位都未曾见过这位贵客,容汲某介绍,这位便是南越圣女。”
圣女眼珠动了动,穿过垂帘薄纱和帘内的陆玉四目相对,她微微倾身,算是一个拜礼,“见过太后。”
圣女朝参不必行大礼。这是南越礼仪典籍所规定。
南越圣女之所以在南越有这般非同寻常的殊荣,便要追溯到南越建国初期。
第一代国主背离前朝,在南越建国初期,南越流民难民居多,民众困苦,南越宫廷在初期吃的食物甚至和民间无异。第一代国主想要尽快拯救万民,参照前朝制度发展农耕,鼓励经济,可收效甚微。
当时的南越除了穷,更大的问题是民众的身体问题。南越基本没有原住民,从四面八方逃难而来的居民在最开始是忍受着毒瘴气生存下来的。
这里曾属不毛之地,交趾的瘴气曾经是蔓延到这里的,后面砍伐草木,辟出了人居的地方,瘴气才随之消失。
加之初年南越又爆发了瘟疫,死伤遍地,体弱的民众难以维持运转一个小国,南越几临濒溃。
圣女这一脉是迁徙而来的,也是为了躲避战争。
他们来自异族,似乎天然对这些疫病有抵抗力,后来圣族族长调配药方惠济于民,被当时还是都尉的汲祖发现,引荐给了第一代国主,圣族由此在南越扎下根来。
圣族一脉在前朝便很神秘,听闻始皇帝曾求长生药于圣族,但圣族不知为何没有应始皇帝的邀请入宫,在前朝覆灭后,匆匆集体迁族。
对目一刹那,陆玉竭力透过微风起拂的纱帘,再次凝视圣女的眼睛。
而她已经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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