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作者:
茂林修竹 更新:2024-05-19 00:11 字数:4146
其他人去不够份量。
可若乐韶歌亲自去了,陆无咎也像对付斗其蛟那般,借助主场优势也把她打个半死。怎么办?
莫非还要抛开楚江城,先去打陆无咎报仇吗?
同样的,斗其蛟吃了这么大的亏,却也不敢扭头去报复陆无咎。
反而越发战战兢兢,为三面受敌而焦头烂额。
既然有此良机,反抗军便也不再拖延,即刻动员准备,扬起旗帜前往攻打楚江城。
……楚江城一战而下。
——明明早早就知道杜尔迦众势必会继续进攻,也早早的为此做好的应对准备。
可谁能想到斗其蛟被陆无咎打成重伤?
又有谁能想到,当此之时,斗其蛟的弟子们也纷纷遵循幽冥界城主迭代的普遍规律——弑师夺权来了呢?
当杜尔迦众杀来时,楚江城中正在进行惨烈的内斗——斗其蛟老奸巨猾奈何重伤,他的弟子们龙精虎猛奈何个个儿都想当城主,当面就被斗其蛟分化瓦解。而后师徒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得腥风血雨。待决出结果,终于有余力来应对杜尔迦众时,大势已去。最终一个都没逃掉。
打下楚江城后,杜尔迦众给陆无咎送了封信。商量了一下修建勾连弱水和楚江的水渠,解除弱水水患的事。
陆无咎也无多废话,大笔一挥,送来了工程图。
途中水渠自蛊王城南一路向东,在地傀城与楚江城之间的平原上,进入楚江河道。
杜尔迦众于是也不急于去攻打森罗城。
便在森罗城和地傀城的安静围观之下,开始自楚江这一边挖掘水渠。
——幽冥界修士最擅长搬山动土。而接连两场站大战下来,缴获了两城无数法藏秘籍、傀儡地龙,杜尔迦众里的散修们势力也是飞快增长。再有三个虽然不擅长移山,但最擅长为人恢复灵力、鼓舞士气和增强术法威力的乐修在,水渠修建进展飞快。
不过两三日间,便已同陆无咎那边挖过来的水渠合龙了。
双方却也没怎么庆祝、寒暄。各自调头回去,便跟什么都没发生使得。
地傀城既摸不着头脑,也不敢擅动。
直到当天,杜尔迦和陆无咎各自掘开了楚江和弱水水岸,弱水沿着水渠滚滚流来,注入了楚江——地傀城中修士依旧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只疑惑,莫非杜尔迦众想引弱水来灌他家城池?可,这离地傀城也太远了吧。何况此处地势低而地傀城地势高,怎么也淹不到吧。
……这些修士统治此地近千载,居然从来没想到过,普通人没有术法,他们是需要水利工程来免遭洪水、协助灌溉的。
水渠修好之后,森罗城一战而下。
然而待杜尔迦众回头想要攻取地傀城时,地傀城城头已然易帜。
——萧重九没能看住陆无咎,陆无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在萧重九的眼皮子地下,吞并了地傀城。
但这其实也怪不得萧重九。
……实在是地傀城太过不堪一击,连一个时辰都没撑住,就被陆无咎攻下。萧重九纵然想做反应,也根本就来不及。
何况,天龙法会已近在眼前了。
这种时候,没看住也就没看住了——这种时机下,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为这一城之失,破坏四境结盟的大计的。
第114章
这一天终究是要到来的。
而这一天的到来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再一次踏入幽冥界的那刻,乐韶歌就心知肚明。从回到乐韶歌身边,陪伴她在幽冥界辗转奔波之前,乐正羽便也一清二楚了。
萧重九也许真心期待过, 他们所做的事能改变在四境会盟一事上, 幽冥界的总体立场。
可对知晓结局的乐韶歌和乐正羽来说, 他们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无关大局——也根本就不会改变大局。甚至哪怕对仅仅他们两个人的结局, 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们想改变的, 是另外一些人的处境和前路。
到此为止, 在限定的期限之内, 他们已经尽力而为了。
可是, 纵然如此, 大约也是说不出“心满意足”四个字的。
——她回来得终究还是太晚了。
动身前往战云界之前, 他们相聚在青荒崖下。
想说的话其实都已说尽了,能做的事也都已做过了——或者说, 再有几千几万年也说不尽、做不完。因此剩下这最后的时限里,反倒没什么特别需要说、需要做的事了。
他们就只是十指紧扣着靠在一起, 坐在山崖上看日出。
日出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云浪翻涌, 只稀疏几处山头如浮鳌在海一般。鳌背上还偶有一棵奇松独出。
而后东方天际渐红,云霞灿烂夺目如烧,翻腾不止。
日光如熔金一线溢出云头……
然后突然就跳了出来。
简直就像是罢席散场,催人别离。
快得猝不及防。
但既然终章注定在此刻,再拖延又有什么意义?
“走吧。”乐韶歌说,“该去赴天龙法会了。”
他们站起身来。
然而临走前,乐韶歌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再一次亲吻上去。
“阿羽, 一定要活下去。”她叮咛着。
乐正羽轻轻捧住她的脸,最后一次亲吻了她。
——当然想要活下去啊,当她活着归来那刻他心底“活下去”的愿望便已经复苏了。
纵使她死去的这些年间所见闻一切都在告诉他,活着是虚无,世界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众生不过是在污秽的忍土中徒劳挣扎。可当她鲜艳明媚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微笑着告诉他“阿羽,我回来了”时,他死寂的心口便再度怦然跳动起来,所有痛苦都如浮尘一般被拂去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回来得太晚了。
……他的前方已经没有能让他“活下去”的路。
此刻死去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可至少,他们再一次相聚了,至少他自空虚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纵使是在这最污秽的炼狱之中,依旧有人在反抗、向往和争取,为能改变不堪的现状重塑山河人间而无惧牺牲的奋战。
……他又怎么能畏惧死亡,让天魔活下去呢。
“嗯。”他轻轻的说,“你也一定要为我活下去。”
他们就此分道扬镳。
阿羽依旧做回阎摩城主。而乐韶歌则和师父一道前往香音秘境,同舞霓汇合。
舞霓已得知师父还活着的消息。
乐正徵最疼爱他家老小——乐韶歌最先长大,不复年幼时拿给她梳漂亮小辫子就能哄好的单纯,倒是日渐一日有以下克上、养活全门的当家气象。阿羽则从小就早慧,欣慰倒是令人欣慰,可爱就稍逊一筹。只有他家老三,天真烂漫,刁钻可爱,最能抚慰老人家因不受徒弟们重视而寂寞的内心。
奈何他走时,舞霓还太小了。
这会儿相见,盯了他一会儿,就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去,问乐韶歌,“师父没有跟你一道回来吗?”
乐正徵:……?!
待澄清真相之后,舞霓也没乐韶歌和乐正羽那么悲情,只拍拍师父的肩膀,“师父您放心吧,我炼出了延缓衰老的灵药,比天龙界的甘露还要有效,保证能帮师父调养回来。”
乐正徵:……不,这就不是衰老的事儿!你就没有思念过师父,不想抱着师父哭一会儿?
而舞霓已经一扭身缠住了乐韶歌的胳膊,“师姐,阿羽呢,怎么阿羽没跟你们一道回来?”
乐韶歌心中悲伤,但有些事舞霓迟早都要面对。便道,“他暂时无法回来,稍后师父会同你说明原委。”
舞霓纠结了一阵,气闷道,“他不回便不回,我还不想见他呢!”便又转而邀功一般向乐韶歌说起自她前往幽冥界后,她在家中所做一应事宜。
舞霓虽然散漫任性,总想着偷懒躲事,但到底还是聪明的。
只要认真起来,不但门中事物,便是对上水云间那些老油条,该顶住压力坚持不吃亏的、该视情况妥协退让换取合作的,她也全都能处置得当。乐韶歌离开前交待给她的在各处重新派驻星象使,协助民间救灾、重建,指点天文、农时,教授乐理和修行基础……一应事宜,也都进展得井井有条。
在荒废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起来,确实很值得夸耀。
——早些年跟随萧重九颠沛,虽说目的和结果都令人恼她没出息,但过程之中,她其实也是成长了的。
只要重新振作起心气,将心神和努力投注到正经事上,她依旧是能在风雨飘摇之中支撑起一片天地的。
乐韶歌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愧疚。
便将她抱在怀里,拍一拍她的脊背,“好样的。”
舞霓反倒是愣了一愣,没有如预料之中那般得意和满足起来。
乐韶歌放开她后,她只是看着乐韶歌。似乎想要问什么,却终究没问出来。只道,“嗯,我可厉害了。师姐你就……”顿了一顿,才道,“……就专心对付天魔吧。”
路上又同水云间掌门香凌云,琉璃静海主持云觉尊者汇合——此次前往战云界,香音界并没有出动太多人。大愿传承者者现身之后,水云间比其余各界都更意识到局势紧迫。地脉因天魔现世而改流易道,引发灾害之后,该留修士驻守各地,随时防灾救灾,也成为境内共识。
这次前往战云界出席天龙法会的人选,也只乐韶歌、香凌云、云觉尊者外加护法瞿昙子,和盟主萧重九五人而已。
自然,萧重九另有一支汇聚了地上六界和天上三境几百大能修士的团队相追随,所以阵仗倒也并不输人。
这一次天龙法会要结成同盟,作为东道主的战云界也给出不少诚意。将法会会场选在了天龙界和战云界中央界壑之上,一处孤悬的岛屿上。
乐韶歌他们到达时,岛屿周边已经停满了各种宝船、法器、鳌山……天龙界格调最高,甚至直接带了个比开会的岛屿小不了多少的宝岛来。岛上肉眼可见的奢靡繁华,珍宝无数。据说岛上驻军数万,但是人家法王和女帝都来了,侍卫规格比别处高些也不奇怪。战云界都愿意看在萧重九的脸面上容让,外人又有什么可不满的?
外人也只觉得此处瑞光万条,宝气夺目,祥云铺展万里之遥。端的是躬逢盛事,与有荣焉。
乐韶歌和另外两位掌门前辈一道,跟随在萧重九身后进入会场岛屿。
战云界四位天王齐齐等候在外应接他,看得出他多次为战云界解决燃眉之急,几次甚至不惜性命,一界上下都承他恩情,敬他厚德,发自内心的拥戴他。
天龙界尚不服膺,但也因云萝主意志坚定,而不能明面上与他互别苗头。只时不时想在些细枝末节的仪式上压他一头,萧重九却也没有与之意气相争,处置得十分大度从容。倒令天龙界那些人十分没趣。
萧重九倒是当真引荐她同云萝主相识了。云萝主其人确实如萧重九所说,端庄温和,性情不爱争斗。但……一个敢在内乱中挺身而出,座上那个风雨飘摇的王位,在两派远比她更强盛,随便哪一个都能撕碎她的势力之中,维持平衡并保持女帝该有的权威,自始至终没有让家国走向内战和分裂的人,又能柔弱到哪里去?起码她的内心,当是比萧重九这个一度因挫折而在绝望中沉默的走向极端的男人,更坚忍不拔的。
不过,此刻同她相识,却也没什么结交的余地。不过是点头互相致意罢了。
幽冥界修士到来最晚。
与幽冥界一贯以来的作风一致,没有任何花哨派场。
陆无咎只带着手下最能打的高手,骑着孟极豹,踏海跃山二来。孟极本性凶猛,落地便对偶遇的天龙界中人呲牙低吼。引得陆无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