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作者:
堇色蝉 更新:2024-05-18 01:22 字数:4195
马车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马车里的三人却觉得心寒,若是没想错,宋吉的病情或许现在还在恶化,但她们方才同余大娘子正面遇上,却看不到她眼中有丝毫的担忧。
身为主管整个宋家的主母,安世轩请了那么多的大夫,余大娘子不会不知道。
自己的儿子正在受病痛的折磨,余大娘子竟然还能在外人面前稳如泰山,将这消息捂得紧紧的,若不是有素秋偷偷给小七传信息,恐怕再过些日子也不会有人知道此事。
镜心压低声音,“难道余大娘子是想捂着这事儿?她是为了什么,左右等宋国公去了,三郎君都是要袭承爵位的。”
三人心中都有疑惑,小七又道:“素秋说,昨夜阿春起夜的时候看到有个陌生人住进了霏花阁,还是个女子。”
能够入住霏花阁,一定是有了余大娘子的准许。
这两件事好像并不相关,但前后发生的太巧了,就好像是宋吉一发病,余大娘子就接了那女子进来一样。
如此处心积虑,一定有所求。
怎么看都是冲着宋梁成来的,若禾心中不安,还未到郡主府,就叫马车外随行的护卫去军营同宋梁成说一句,今日,不,明日后日,只要宋吉发病的消息一日不出,宋梁成就一天不能回到国公府。
等待他的那个女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余大娘子到底要给他下什么套。
领了命,护卫骑上马前往城北军营。
——
午时还是暖阳当空,到了下午,天色便阴沉下来。
回到郡主府,若禾担心的坐不住,偷偷叫了小七同她出去一趟。
第一次看到郡主如此紧张,小七轻声劝慰:“郡主不必如此担忧,万一只是巧合呢?谁都不知道那陌生女子是来做什么的,或许只是借住的亲戚也说不定。”
“你不懂。”若禾一边换衣裳一边喃喃道,“一定有劫难在等着他,不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后天。”
前世,宋吉也是这样,稳定的病情突然加重,也是一连请了十几个大夫,血流不断。
原本这些应该在半年之后才会发生,但是今天就发生了,如果这么一个变数发生了,那宋梁成的命运会不会因此改变,余氏做那些小动作,绝不是巧合。
余氏原本就想让宋建邺袭爵,前世的宋梁成害死了宋建邺,但今生,宋梁成的精力分给了她,根本没有在意过宋建邺。
她好怕。
怕余氏会害宋梁成,怕所有人的命运都脱离原本的轨迹。
来到城北军营外,树林小路中,宋梁成果然没有听若禾的护卫劝阻,依旧要回宋府。
正在路上走着,陆昭看到了前方停着的马车,还有马车边上站着的小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几天没见了。
陆昭用眼神同宋梁成请示,宋梁成许他去了,男大不中留。
马车停在路旁,陆昭骑马快步过去,小七也上前两步迎他,虽然两人多日未见,但这不是今天来的主要原因,小七不让他下马,用口型说着:郡主在等三郎君。
原来不是在等他……陆昭明显有些失落,但还是以正事为重,骑马去将此事告诉了宋梁成。
叫亲兵们先行回府,宋梁成来到马车边,下马,进了马车里。
若禾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为了掩人耳目,还披了一身灰白色的披风,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女。
看到他进了车厢,若禾立马拉着人的手不让他走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劝。”若禾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我不管,你今天晚上不能回国公府,明天也不行,得等到……”
带着哭腔的话被深情的吻堵在了口中,若禾赌气似的敲打他的后背,却只得到更加用力的抱紧,宋梁成忍着多日不见的相思情,看到她快哭了,便不想再忍了。
吻毕,宋梁成将人困在怀里,轻声回应她,“我不回去,丫头将我养在郡主府里好不好?那样我便可日日与你相见。”
“说什么傻话!”红了眼眶的少女捶他的胸膛,“你要坐到高位,我们门当户对,在一起才是名正言顺。”
听完,宋梁成沉默了一会,轻吻着唇边的耳垂,安慰她:“我这次回去,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丫头,你信我。”
马车中沉默了好久。
若禾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他,就像他信任自己一样,她也要相信宋梁成的选择。
今夜终究是个不眠夜。
看着月落日升,若禾真心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派人时时盯着国公府,直到第二天——宋家人,上了公堂。
听到此事,若禾连饭都吃不下了,前往卞京的开封府衙。
秦大人开堂办案,下跪宋梁成与余氏。
“下跪何人?所告何事!”
“宋府余氏,状告宋家庶子宋梁成,非我宋家血脉,七岁入府,十一年来鸠占鹊巢,坏我宋家名声!”
府衙外许多百姓围观,若禾以郡主身份入后堂旁听,听到余氏这番叫人震惊的话,心底久久不能平静。脑袋嗡嗡的,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宋梁成不是宋家之子,那他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以为宋美人要受罪了吗?
不,是我们宋美人的逆袭之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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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宋梁成有一个秘密。
从他懂事开始, 娘亲便对他讲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父亲,只是在他五岁时,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同一个陌生男子亲热, 小梁成只觉得胃里翻滚,一下子吐了出来。
不同于宋义的阳刚强壮, 那男人长得阴柔秀美, 好像是露水庄的一个教书先生, 宋梁成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就问了露水庄的庄主关于此事。
“那个同娘亲在一起的先生,是谁?”
老庄主一声叹息, “三公子还是别问的好,你就当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着,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吴氏被养在露水庄里, 老庄主差人照顾她, 怎能不知道她同那先生的勾当, 只是为了露水庄的清誉,更为了不叫宋国公发现,所有人都当做没看见。
七岁入了国公府,小梁成心中藏着这个秘密, 从未与外人讲过, 但是娘亲却突然没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他从外人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 毫无感觉,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突生伤感,哭了一夜。
随着他渐渐长大,模样同宋义的阳刚之气完全沾不到边, 他便明白,自己现在就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于是他对那些打骂、侮辱,逆来顺受,他麻痹自己,去面对这个将他遗弃的世界。
如若真的不愿养他,为什么要将他生出来?为什么要带他进这个宋府,又将他冷落在一旁。
天地之大,何处是他的容身之所?
他渐渐明白,他在这世界上是没有亲人的。爹不是爹,娘没有娘,唯一对他有利的,便是这个一般人无法求到的身份,他会利用一切,长出一身厚厚的铠甲,叫外人,无法再伤害他。
可是后来,有个大丫鬟发现了这个秘密,宋梁成从来都不记得她的名字,但她偶然间看到了吴氏的遗物,里头有一张画像,是一位教书先生所画。
“老贱种生了个小贱种,果然有猫腻。”大丫鬟在屋里肆意的翻着,宋梁成在门外愣愣地站着,心中萌生杀意。
大丫鬟是余氏的人,为了掌握准确的证据,便带着画卷,偷偷出府去查,没想到还没到达露水庄,就被一路跟踪她的宋梁成给杀了,抛尸荒野。
没有人是天生的冷血无情,只是宋梁成除了这个身份已经一无所有,他只能用最极端的方法去保护自己,不会叫人揭破这个秘密。
除非他自己不想要了。
余氏一早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快不行了,没用的儿媳妇整天在哭,年幼的孙子无忧无虑还不考虑这些杂事,只有她一个将要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操心整个国公府的未来。
她厌恶宋梁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那孩子进门的第一天,她就想趁机掐死他,她不断的在宋梁成身边安插眼线,甚至塞了护卫到他身边,伺机暗杀,可那杂种就是命硬,不但没死,还将她派过去的护卫给反杀了。
小小年纪就那么心狠手辣,未来也一定不是个善茬。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于是余檀香开始造他的谣言,说他灾星降世,是恶鬼投胎,叫所有人都厌恶他。
从小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的孩子,应当被打击的自卑不已,可宋梁成却是个刺头,任凭净檀院和听雨阁那边怎么折腾他,败坏他,他都不会屈服,左右他要的就只是这个身份,就只是一处能够遮风挡雨的住处。
因此宋梁成长歪了,他变得心狠手辣,他变得名声扫地,如了余檀香的期盼。
可是,宋府来了一个小丫鬟。
自从来了那个若禾,宋梁成不但不做恶事了,还慢慢收敛邪性,同翊王分道扬镳,虽然依旧待人冷漠,但已经很久没动过刀子了。
这已经大大背离了余檀香能够接受的范围,那宋梁成身上应当是污点满满,才无法袭承爵位,她不会容忍一个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庶子来袭承爵位。
那种事若是发生了,简直就是宋国公府的耻辱。
于是,她开始搜罗有关宋梁成的事。
最后将视线放回了露水庄中,虽然有很多人不愿再提起旧事,但总有人不知满足,只要给的银子够多,什么都能说。
她这才得知了当年的外室吴氏与那教书先生的奸情。
余氏狂笑不止,这个宋梁成,钉在她心里十几年,就跟个倒刺儿似的,现在终于要滚蛋了。
——
府衙中,秦大人传证人上堂。
一位是当年照顾吴氏的丫鬟吕小鱼,还有一位,便是那位教书先生,孙秀才。
两人的证词皆证明吴氏在与宋义在一起之前就与孙秀才互相爱恋,后来宋义将吴氏扔在露水庄不管不问,也只有孙秀才前去安慰照料,一来二去,胎珠暗结。
仅凭两人的一面之词,不能证明什么,秦大人提出要滴血认亲,宋梁成也默然接受。
事情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宋梁成已经十八岁,再过几个月,就十九岁了。
岁月不饶人,面前的吕小鱼和孙秀才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却像是六七十岁一样形容枯槁,宋梁成看着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童年是一片缺失的空白。
他们在自己的童年中来回走动,却没有人停下来问他一句,“你还好吗?”
官差将碗端上来,宋梁成拿起刀抹在手指上,下手干净利落,眼睛都不眨一下。轮到孙秀才时,他却犹犹豫豫,在余氏的眼神逼迫下,才颤巍巍的拿起小刀,割破手指的时候还疼的不敢睁开眼睛。
两滴血液融在一起,余氏露出满意的笑来。
秦大人判下案子,宋梁成冒充官眷,至此刻剥夺他宋家庶子的身份,押入牢中再审。
心事得偿所愿,余氏起身退去时颇为得意地看了宋梁成一眼,本想好好欣赏一下他脸上那失落又迷茫的表情,但宋梁成却笑了。
那是一个阴谋得逞的笑。
余氏心中恶寒,坚决不相信这宋梁成还能有什么后手。
任他还有什么手段,离了国公府,宋梁成就是一只流浪狗,无依无靠,最好远离京城,滚去边疆同那些蛮夷打交道。
直到审讯结束,堂上的捕快都散去,若禾才被允许出来,但宋梁成已经被人押着送去刑部大牢了。
来不及听秦大人的请安,若禾急忙问他,“这事对宋将军的前途有影响吗?入了宋家又不是他的错,要关他多久啊?”
“郡主殿下,本府只管判对错,此事刑部还会审查一次,这事说重可重,说轻也轻,郡主若是真的关心宋将军,何不进宫去求一求皇后娘娘和官家,上头若是松口,也可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