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作者:
蓝色的奥斯汀 更新:2024-05-15 08:51 字数:6213
他正吻到她的耳际,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今天不算,下次再还。”
这类事有一必有二,也许根本就控制不住。她后来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把原因归结为自己心太软,他对她好,她就受宠若惊,所以没在关键时刻把持住尺度。不过反正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一次还是两次没本质性区别,两次还是三次四次更加没人会在意。
后来他们还养成一到周末就幽会的习惯,总是周五下班后约在什么地方见面,吃饭,抬杠,回家,他加班她上网,再吃宵夜,抬杠,最后上床。
整个冬天都在下雨,天气阴冷入骨。有时候太忙,他们就在她公寓附近的饭店里解决晚饭。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不希望偶遇同事,所以更喜欢拉他坐地铁跨越半个城市,在晚高峰的路上奔波一个小时,去东城的什么弄堂口小面馆里尝鲜。那些没听过的小街,接踵的人潮,陌生的面孔,即使是同一碗黄鱼海鲜面,味道再熟悉不过,也好象有几分远走他乡,逃避现实的任性妄为在里面。
只有在那种时刻,在嘈杂的店堂里,在好似月光一样模糊不清的灯光下,和他头碰头吃着两碗热汤面,她才会问:“喂,你那时候写了个葵花宝典,该不是为了我吧?”
他在氤氲热气里抬起头来,似乎有半秒钟的懵怔,马上又回过神来,嗤之以鼻地回答:“当然是啊,你刚进了公司,人那么笨,我确实怕你搞不定。你的简历还是我递的,到时候别人发现你什么都不会,岂不砸我的招牌?”
她停下筷子,愤然说:“那你该把我招进你组里,苹果烂也烂在自己筐里嘛,为什么发配我去做ui的组里?”
他竟然没答话,只笑了笑,埋头继续吃面。其实就算回答,他一定是说你太笨我才不要你,她嘿嘿一笑替他回答:“也是,我是你大姨妈,你怕万一你不乖,我会告诉你妈。”他才抬头狠狠瞪她。
回到家里,一切又回归现实。有一次周末,贺宇川还拉她去逛家居城,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他要买一张双人床,还打算放在她的豆腐干小公寓里。她问为什么,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单人床施展不开。”
她哭笑不得。听他这意思是有长期抗战的打算,她当然是不同意的,冷下脸来严正地拒绝:“不行不行,我那里没地方放,要买放你自己那里。”
贺宇川早就搬过家,换了更大些的公寓,不再与人同住。他以前那位室友她素未谋面,但那一晚她用过他的被褥,还清楚地记得被褥上的臭脚丫味。贺宇川也曾经提议吃完饭去他那里,她也严正地拒绝了,大概是觉得不想放弃主场优势,保留半夜随时把他踢出家门的权利。
有一次大概是周日晚,楼上的房东又播放起恰恰舞曲,并把天花板踩得咚咚作响,一直到深更半夜还不停歇。贺宇川吃着宵夜,翻着白眼,最后忍无可忍地操起拖把,“咚咚咚咚”猛敲了一阵天花板。恰恰舞曲终于停下来,片刻却有人来敲门。他跳起来去开门,长手长脚地堵在门口。顶着一头发卷的房东在门口一边朝里张望一边喊:“姜芷芃呢?出来,我有话说。”
她连忙去门口把贺宇川挡在身后,陪笑说:“孙阿姨,这么晚了什么事?”
房东太太白眼相向:“我们租约里讲定了的,这间房只够一个人住,多一个人住要多加钱的。”
她笑着反驳:“只是朋友暂住,又不是常住,也没有违反合同规定。”
“朋友哦?”房东太太双手插着腰冷笑:“你们这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谈朋友,黏在一起哪里还分得开。我数了数,他这个月来了也好几次了吧?超过十天要按两个人算的。”
她也惊觉过来,原来他确实还是来得太频繁了些,当晚只好赶他走,还把责任都推到房东太太身上,同他说:“都是你自己闯的祸,这个月别来了,免得我被罚钱。”
久而久之他们好象也有了些不成文的惯例:第一,去他家她不会同意。第二,非周末见面她会找藉口推辞。第三,连续两天见面她会拒绝。有了这约法三章,她总觉得也许她暂时是安全的。
第30章 hello,world!(4)
最终还是她让了步。
又下一个周末,他们还是周五一起吃了晚饭,吃完饭贺宇川驱车到她家的楼下,她本想推说要加班,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房东太太家的窗户砰然而开,恰恰舞曲从四楼飘出来,有人倚在窗边,警醒地俯视楼下。她哑然失笑:“谁让你得罪了孙阿姨,我看你只好回去了。”
她解开了安全带,穿好大衣打算下车去,他一把把她拉回座位上,在黑暗里探身过来,温热的气息扫过她颈间,吻她,说:“那去我那里?”
他似乎早说过,他家地方大,隔音效果好,床自然也更大。不过她还有别的原因,退了退避开他的吻:“今天不行,我……累了,你快回去吧。”
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这周末她都会“很累”。也许她该直接告诉他,其实这晚他根本不会错过什么,着实没必要留下来。他一停顿,直起身子,脸色一沉,黑暗里望着她说:“下周一我要去出差,估计要一两个星期才能回来。”
恰恰舞曲在夜空中隐隐约约飘来,他在一臂之外那样不错眼地瞪着她,似乎在期盼什么回答。也不知他在等什么样的回答,她想了想,“哦”了一声,说:“那早点回去休息,一路顺风。”
她还担心他没听懂她的暗示,看来他还是听懂了。他们在楼下分手,一整个周末她也没再听到他的消息。她平时也着实忙,一晃眼,他估计已经在出差的路上。
期间公司又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有人在很久前的产品代码里发现了有趣的备注,截了屏发在吃喝玩乐群里。
it产品里面留彩蛋不是什么新鲜事,比较著名的比如古早版的msword,如果你打“zzzzz”,word给你拼写检查的更正提示就是“sex”。程序员们在程序的备注里留点自己的感想也是常事,她在彭铁面公司打工时,还有师兄在程序里给小师妹留过表白。大公司的代码都经过重重检查,不知怎么还有漏网之鱼。那个截屏里显示,有人在程序里留了注释:
//henfanhenfanhenfanhenfanhenfanhenfanveryfan
此位暴躁的程序员一口气打了二十几行“henfan”,大家看了都哈哈一笑,特别当有人说那段代码的作者标注着是年轻时候的贺宇川。
她也笑,把截屏转发给贺宇川,问:“是你干的?”
他倒立刻就回了短信,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简短地说:“下周二回。”
她并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真是答非所问。她还在乐不可支地想象他揪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写代码写到半夜三更的样子,回答说:“一定是距离产生美,这几天没见,我竟然也觉得你可爱起来。”
他停了两分钟才回,又是牛头不对马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姜很烦,如果距离产生美,你早成仙女了。”
真是莫名其妙,她也很无语。
周二他如期归来,据说是赶了头班飞机,天不亮就从宾馆出发。等她匆匆起床去上班的时候,发现他给她发来短信:“班机延误,中午是到不了了。”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同她报告这些细节,反正他们不到周末也定不会见面,早几个小时或晚几个小时跟她全无关系,所以只回了一个“好”字,自去忙自己的事。没想到下午四点多钟他竟然又发来短信,就两个字,说:“下来。”
她吃了一惊,问:“你回来了?这么快?什么事?”
他回答:“有东西给你。”
她正在同张毅交代一件事,分不开身来,就说:“给我十分钟。”这一忙忙了二十分钟,待她再发短信过去,问他:“在哪儿?”他又没了音讯。她特意跑去楼下大厅门口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影。
这天下午她有程序需要提交,忙着赶工,所以虽然好奇,回来也没继续追问。直到下班时间,陈向阳路过,看她还在埋头苦干,过来告诉她:“没事,先回家吧,明天早上再交也成。”
她和陈向阳一同坐电梯下楼,原来按了一楼的按钮,又忽然想到,如果贺宇川开车来的话,一定是在地下停车场,所以又跟着陈向阳去了底层。
其实他即便来过,这时候没搭理她,也一定是有什么事先走了,可她竟然还是贼心不死非要来看一眼。她一阵东张西望,连陈向阳也好奇:“找什么?”
她说:“和一个朋友说好了在楼下等,不知是不是在地下停车场。”
虽不知道她等谁,陈向阳“哦”了一声,也不自觉地东张西望起来,片刻就喜笑颜开:“你的朋友没找到,我倒是看见一个朋友。”
贺宇川的车停在角落里,远远看去,人就一动不动坐在驾驶座上。陈向阳兴奋地走过去,见姜芷芃也跟过来,回头告诉她:“还记得贺宇川吧?以前隔壁几个组的主管,现在自己创业,公司也做得不小了。我们现在偶尔还一起打打网球,今天不知他怎么会在这儿,等一下给你们介绍介绍,他没准还记得你。”
她跟在陈向阳身后,不置可否地笑笑。
走近一看,贺宇川显然是睡着了,手支着脑袋闭着眼,眉峰微蹙,头发凌乱地散在前额上,好象梦里还在哪里奔波。据说他昨晚和客户吃喝到半夜,又凌晨起来赶飞机,一定是熬了夜没睡到几小时。陈向阳扬手要敲他的玻璃窗,她忽然不想叫醒他,一把拦下来,说:“算了。”
“怎么了?”陈向阳不解。
她又一时语塞。幸好贺宇川在这时候猛然醒过来,伸了个懒腰,降下车窗。“大星期二的,你怎么在这儿?”陈向阳热情地寒暄着。他揉着眼睛笑了笑,回答说:“来等人。”说罢朝陈向阳身后的她使个眼色,说:“上来。”
陈向阳顿时有点懵。他还打算说这是姜芷芃,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还有他下个月就调去总部了,什么时候约饭约打球,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讲,全都憋在嗓子眼里,只看见贺宇川从后座上掏出两个菠萝,从窗口递给他:“刚刚从深圳回来,客户送了我一箱菠萝,拿几个回去给你家娃吃。”
他本能地推辞着:“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吃吧。”
贺宇川笑:“和我客气什么,我这儿一大箱,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我们两个”!他注意到贺宇川说“我们两个”!而姜芷芃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神色淡然地调着收音机。他的心里禁不住默默沸腾了片刻。如果要在贺宇川和沈奕衡之间选择,他当然是站在贺宇川这边的。只不过……什么时候约饭,他是不是应该委婉地提醒一下贺宇川?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好乱讲,姜芷芃这姑娘平时大大咧咧,着实看不出是个左右逢源的材料……
车开出停车场,姜芷芃问:“什么东西要给我?”
贺宇川朝后座一指:“菠萝。”
后座上一整箱黄里带青的菠萝。她也是服了他,原来这样十万火急地赶来,等了两个钟头,就是为了打发这几个矮矮胖胖,长得很难看的菠萝。
车停在十字路口,他打了个哈欠,抬手看表,问:“去哪里吃饭?”
这天是周二,连周末都不是,她着实觉得他们见面太频繁了些,也确实没时间,所以回答说:“明早有工作要交,不去了,我想早点回家。”
他问:“那去你那里,叫外卖?”
她摇头:“算了,我那里不方便。我看你也该去补补觉,还是早点回去吧。”
他迅速朝她瞟了一眼,然后目光调回前方,良久没有说话。绿灯一闪,他一脚踩在油门上,冲过十字路口。车在晚高峰的人流里走走停停,半天也没走出多远。她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他的样子,眉峰微蹙,一脸倦怠,眼底两道青黑,眼里满是血丝,微微垂着头,似乎连睁眼都吃力。也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他的目光扫过来,她又赶紧避开。
这时候她说了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我那儿不方便,要不去你那儿?”
于是那晚她又做了叫自己后悔的事。他租住在离公司不远的高层公寓里,下了电梯开了门,她拉着他在门后面亲热,替他脱掉外套,手探进他的t恤里,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背脊。
他被她出其不意的主动弄得不知所措,想要推开她又情不自禁地回应,笑着问:“怎么了?”
反正来也来了,她想一不做二不休,也笑着回答:“什么怎么了?难道你急的不是这个?”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瞬间肃了肃,不过她没给他退出的机会,踮起脚尖吻上去。
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他哪里招架得住她的热情似火,脑袋一热便也顾不上其他,抱起她去了卧室。
屋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赤红的晚霞渐渐消失在灰色云层后面。他后来是精疲力竭,搂着她温暖的身体,很快睡着。她却睁大眼睛毫无睡意,在黄昏微茫的暮色里打量他的房间。卧室不大,也不整洁,典型单身男人的住所,除了床只有书桌,电脑,墙角堆着纸箱,衣服随便搭在椅背上,床头的柜子上杂乱地堆着杂志。
第31章 hello,world(5)
她在床上躺得百无聊赖,伸手捞起地上的衣服,打算挣脱他的怀抱坐起来,可是才一动他竟然就醒了,又一把把她拉回来。
“我得走了。”她说。
“怎么?”他似乎愣了一愣,随后语调戏谑地问,“睡完了就走,连钱都不付?”
她又挣脱,也用戏谑的语调:“哪能啊,这不是正要拿钱包去。”
这回他语音黯淡,从后面抱住她,头枕在她肩窝里,埋头说:“别走,芃芃,好不容易来了,让我再抱一会儿。”
这样事后的亲昵反叫她不习惯,心里警钟长鸣。她坚持说:“我还有程序要debug。”
他象小孩子一样不撒手:“晚上我帮你看。”
她又找其他藉口:“肚子饿了,我去找吃的。”
他在背后停了长长的一刻不说话,她还以为他是不是生气了,回头去看,才听到他“嗤”地笑了一声,恢复戏谑的语调说:“没事儿,坚持一会儿,饿一饿减肥。”
她才觉出他是在开玩笑,也开玩笑:“坚持不住了,我要去嘘嘘。”他才放开手。
她穿戴整齐,拿上自己的东西,人都已经走到了门边,看见地上有他方才脱下来的大衣,她顺手捡起来,想帮他把大衣挂在门边的柜子里,结果口袋里有硬邦邦的小盒子滚出来掉在地上。她捡起来一看,是只包装精美扎了小蝴蝶结的长方形小盒子。
看起来他出了一趟差,也不止带回来几个菠萝。她好奇万分,在把小盒子塞回他口袋前摇了摇,心里猜,一定是口红。
他这时候从房间里跟出来,仍旧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站在客厅门口的过道里,默默看她穿上大衣,背好背包,又去穿鞋,半天才问:“真的要走?”
她“嗯”了一声,一边低头穿鞋,一边把手里他的大衣交还给他,抬头一看,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昏暗灯光下,他垂着眼,看上去一脸倦怠,眼神里满是失望。那一刻她莫名其妙又改了主意,说:“明天还要去上班,同一身衣服总不能穿两天吧?臭袜子总要换吧?至少要回家去拿东西啊。”
他二话不说穿上大衣送她回家,而她在心里笑话自己:这是她一天里第二次让步了,也是可笑,她连他一个失望的眼神也没抗住。
回来的路上,坐在车上,她才发现那只小盒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大衣口袋里。她拿出来看,他在旁边开车,侧头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在机场等飞机等得无聊,同事去给女朋友买东西,我就顺便也买了一个。”
口红怕是直男送女孩子的万能礼物。她拆开包装看了看,很以为会看到一个直男最爱的芭比粉,没想到竟是豆沙红,和她平时用的色调相近,所以笑着赞了一句:“好看。”
他才舒展了眉眼,笑了笑。
两个人都忙,又回到他家也是一人一台电脑,工作到深夜,甚至坐在床上还在各自为政。临睡前她才发现,他床头的那堆杂志全是房地产广告。“要买房?”她翻着广告随口问。
他还正在电脑前忙些什么,只抬头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她知道他曾经说过,创业初期,技术并非最难,资金才是,所以他一直最操心的是资金来源,一直拖延没有置业。“不是说资金是你的生命线?怎么突然想到买房?”她愈发好奇。
他盯着电脑“哼”了一声,淡淡说:“我在公司的眼线说,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又是牛头不对马嘴,这话她当真没听懂,追问:“谁?说了什么坏话?”他又自顾自盯着电脑,抿紧了嘴唇不理她。她贴过去胡乱抓他的头发,一本正经地替他策划:“象你这样,把头发理一理,穿个西装,收拾收拾,也勉强算个青年才俊,应该挺讨丈母娘喜欢的吧,娶个富二代吧。”
他抬头挖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玩笑地说:“你替我介绍一个?”
虽然是玩笑话,她倒并非全不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