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作者:
金面佛 更新:2021-02-12 07:20 字数:8444
“可是当时我们检查过那个假人,断口处没有人体组织。”周锡兵脱口而出,陡然变了脸色。是的,他怀疑过,可是下意识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案发之后,普仁和尚拿走了李晶的眼睛跟耳朵,会不会她身体的其他部分也被其他人拿走了。器官可以流通入地下市场,器官移植市场的需求非常大。我上医学伦理学课时,教授就曾经提过这方面的案例,不少涉案的医生都是业界大拿。人体是可以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每一个部分都能够成为商品被消耗掉,只要有门路。李晶的头颅因为做法的需要,必须得曝光。那么她身体的骨头呢?有没有可能被作为标本,完美地隐藏在警方的眼皮底下?”王汀双手搓了把脸,长吁了口气,“既然有人煞费苦心地从普云大师的寺庙中将坛子偷出来,那么这具遗骸同样也可以被二次利用。”
也许是普仁和尚对于开死门后煞气的描述吓到了当年的凶手跟帮凶,所以有人心动了。富贵险中求,这个人动了心思,将骨头保留了下来。多年以后,将他制作成了雕塑假人,费尽心思地带到了顾家祖坟边上来。
“因为做法事的话,肯定要打开坟墓。这样他放坛子在坟墓中的事情就会大白于天下。普云大师在,必然会做法消除。于是这个假人就成了他的后招,他可以凭借假人的煞气压住顾家的福运。”
王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既然霍金都相信上帝的存在,那么她也没有资格理直气壮地去否认鬼神之说。她只能说,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件事,就是任何真正的宗教都是劝人向善,绝对不会采取杀戮这种方法来增福或者消灾。
周锡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王小敏第一时间向小兵兵逼问八卦。小兵兵却态度坚定:“不,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人家的隐私!”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王小敏开始耍赖,“你不说的话,我让王汀拿你放动画片!”
旁边的池塘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好啊好啊,我们一起看动画片吧。”
王汀刚想教训王小敏不要胡来,先前带他们到坟前的那位顾家人又打着手电筒过来了,狐疑道:“你们在干什么?”
“没……没事。”王汀甩了甩手,指着天空道,“都说这里风水好,果然不错!”
那人的手电筒在周锡兵的脸上转了转,突然间皱起了眉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周锡兵心中一惊,立刻否认:“没有吧,大概是我长着大众脸,谁看着都有点儿像。”
那人“噢”了一声,微微点头,转过身子道:“走吧,既然祭祀过了,你们就回去吧。”
王汀跟周锡兵应了声,急急忙忙朝前头走,快要跟上顾家人时,这人猛的又回过了头:“不对!就是你!那天做法事的时候,就是你惹的事情!”
周锡兵悚然色变,立刻拉着王汀朝前头跑,嘴里头还胡乱解释着:“没,没有的事情,您看错人了。”
那天晚上过后,据说他们整个专案组都上了顾家的黑名单。顾家人认定了他们是兵。兵者,凶也。就是因为他们这三个警察的出现,才硬生生地斩断了祖坟的运势,才导致了后面吴芸血溅祖坟。整场法事被彻底毁了。
“站住!都说了我们家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大晚上的跑来做什么?”这个顾家人看上去非常紧张,一直想要追上两人,他甚至还吹了挂在脖子上的口哨。
周锡兵二话不说,拉着王汀就跑。好在车子距离坟墓不算远,两人今天为了方便出门又都换了运动鞋,总算在村民们被惊动之前上了车。周锡兵直接踩了油门冲出了村庄。
“其实,他们也追不上来。”王汀喘着粗气道,“现在农村基本上都是留守老人跟儿童,哪里能够有多快的反应能力啊。”
周锡兵小心看着周边路况,将决定权交给了王汀:“下一步我们去哪儿?那个假人后来是怎么处理的,我还得再问问。”
“去庙里,找普云大师。”王汀总算呼吸平稳了下来,“他应该知道更多的事情。”
第156章 破局(十五)
车子在路上飞快的行驶着, 王汀又一次拨了余磊的手机号码,可惜的是电话没能接通。听着长长的嘟嘟声, 王汀发出了愤怒的咒骂:“王八蛋, 他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即使当时不知道, 后来也很快就会就明白过来了。他这是亲手将郑妍送到了吴思远跟前,看着她死掉的。”
周锡兵没吭声,插上了耳机给专案组组长打电话。池塘跟流水都不知道那个栩栩如生的假人现在究竟安放在哪儿。但根据他们的分析,假人最可能待着的地方是顾家的祖坟。以顾部长,哦, 不, 是顾书记的身份,如果警方没有严密的措施跟十分强硬的态度,顾家人肯定不会同意自家祖坟再被动一次。拿不到假人, 警方就没办法分析里面的骨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汀放下了手机, 叮嘱王小敏每过五分钟就给余磊拨打一次电话,侧头看着周锡兵:“先去庙里头找普云大师吧,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最清楚的人应当是他。”
人上了年纪就少眠。普云大师即使出了红尘外, 也不能免俗。他近年来已经很少彻夜安睡了, 大部分时间都被他用来打坐。王汀跟周锡兵到达寺庙时,是普云大师的大徒弟,那个脑袋圆滚滚的中年和尚负责接待的。
中年和尚看了他们就苦笑。出家人就贪图一个出家的清静,可惜的是,他们往往连这亲近也没有。
周锡兵冲中年和尚点了点头道:“叨扰了, 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打扰普云大师。”
中年和尚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往禅房请示去了。出来的时候,他表情有些奇怪,伸手招呼王汀跟周锡兵:“你们过来吧。师父说他愿意见你们。”
两人进了禅房,惊讶地发现房内竟然点着香。袅袅的青烟打着旋儿升上去,像是要直达天庭一般。白色的烟灰顽强地竖起了拇指长的一段,最终还是轰然倒下。仿佛是人的生命,在一寸寸的燃烧为灰烬。
王汀冲普云大师行了个礼,然后跪下来,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谢谢你救了我妹妹的命。”
普云大师手中捏着念珠,摇摇头道:“我不曾救任何人,我也不曾做任何事。我犯下的,全是罪孽。”
王汀紧紧地抿了下嘴唇,截下了老和尚的话:“不,犯下罪孽的人,不是你。你已经竭尽所能去保全这一切了,谁也没有资格要求被裹挟进罪恶中的无辜者,拼死去对抗这一切。因为每个人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保全自己,好好活下去。”
周锡兵沉默着,一直注视眼前干瘦的老和尚。隔了半晌,他才轻声道:“师父,您考虑好了没有?已经有人死了,后面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只要一天不抓住老虎,老虎就会吃掉更多的人。它们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
香炉中的灰越积越多,淡淡的檀香味弥漫着整间禅房。普云大师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慢腾腾地开了口:“二十年前,南城有个非常出名的商人叫骆国华。当时,全市大部分餐饮娱乐业都在他的掌控中。在他的地盘上,人来人往,高朋满座。很多平常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都能在那儿找到。当然,有人说他是掮客,通着黑白两边,专门负责拉拢两头生意,做中间人。”
王汀看了眼周锡兵,然后将目光重新落到普云大师身上。
老和尚的眼睛还是半眯着,声音不急不慢:“这人手眼通天,能耐大的很。屡次涉案,都能逢凶化吉。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在骆国华的会所里头呆过好几年的时间,基本上算是被他供养着。他每次回庙里头来,都会带很多东西。时间久了,我们自然就能发现一些端倪。”普云大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贪生怕死,贪图清静,自私自利。我是管不住师弟,或者说,我没能好好地管他。后来,他闯大祸了。再后来,骆国华出车祸死了。再有一天,我师弟也死了。过了好几年以后,有人拿着一份八字来找我,让我帮着开生死门。那八字是我师弟写下来的,我不能拒绝。他又加过密,我认不出来。后来,我慢慢地反向着推,推出了一个名字。我一直在查,这个人到底是谁。却始终找不到这个人。无论如何,都永远对不上。”
王汀抿了下嘴唇,突然间开口:“但是有一天,有人找你做法事。他家祖坟被动了。你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以后,突然间反应过来一件事,你对不上号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个人曾经改过名字。祖坟上的名字,用的是他的原名。因为他需要家族的庇荫。”
普云大师的眼皮又合上了。他继续捏着念珠,并没有否认,只接着说了下去:“大概是去年起,有个人断断续续来找过我好几次,说了很多奇怪的话。那个人后来因为杀了人,被抓起来了。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周锡兵面颊上的肌肉狠狠地抽动着,他努力压抑自己心头的怒火:“大师,到了现在,你还想瞒着什么?已经死了人,后面还会再死人的!”
普云大师摇了摇头,露出苦笑来:“我什么都不想瞒着,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只是,我所知道的都是我猜测的。你不是也已经猜到了吗?我知道地并不比你们多。我唯一能够告诉你的是,执念能够成魔。人的心中只要有了执念,那就会成魔。”
王汀反问道:“为什么不是成佛呢?任何人心中都要有执念。”
干瘦的老和尚笑了:“没错,魔即是佛,佛即是魔,四方魔就是四方佛。这才是真的。”
他们还想继续问什么,普云大师就闭上了眼睛,一声不吭。
中年和尚过来请他们出去:“师父已经入定了,二位还是莫要再打扰师父。”
王汀紧紧地盯着普云大师,最终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师父,麻烦您带我们去看一下你们供奉的坛子的地方。”
王小敏细声细气地跟禅房里头的桌子跟床榻告辞,小声告诉王汀:“没有哎,这位大和尚没跟什么人见面。它们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王汀扯了扯嘴角,安抚地摸了摸王小敏。和尚说话爱打禅语,似是而非,什么都不肯定也什么都不否定。即使普云大师见了什么重要的人说了什么重要的话,单纯的固定资产又怎么能够发现其中的玄妙呢。她抬眼看着满脸难色的中年和尚,轻声道:“怎么,师父不方便吗?”
中年和尚摇摇头,改口道:“施主如果想去的话,那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也可以直说了。那天,坛子里头魂魄的姐姐来了。”
王汀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地盯在了和尚白胖的团团脸上。
大和尚苦笑:“当年的案子闹得那么大。那个小姑娘的头颅骨又是那么蹊跷,师父怎么可能猜不到?就是我,愚笨又学艺不精,什么都不会。到后来,也隐隐约约地看出了情况。正月过年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的姐姐来了,坛子被掉包了。我们就猜到了她将坛子拿走了。可是偏偏不巧,顾家祖坟被人破坏了。顾家找上门,喊我们去做法事,我们才突然间反应过来,拿走坛子的人,不可能是那个人的姐姐。她是不会让那个魂魄禁锢在那儿的。”
周锡兵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眼睛,压不住心头的愤怒:“你到底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到现在,你该全部说出来了!”
大和尚摇摇头:“能告诉你们的,师父肯定已经告诉你了。我们也是猜测。时间过得太久了,找不到证据的。我只知道,那个骆老板的弟弟,能调动的不止他一个人。他曾经隐晦地跟师父提起过,凡事要因势利导。也许不能用这项罪名扳倒一个人,但是换了另一项罪名,虎落平阳了,自然就有了动手的时机。他让师父等着看,那个局势已经开始动了。”
王汀看着中年和尚,轻声道:“然后你们看到了有人走下坡路了。其实,那个触发的动机,并不是陶鑫出狱。他还没有这样的分量。事情出现转机的真正时刻,是有人开始倒霉了,从巅峰时刻往下掉了。这是一个信号,一切被启动的信号,被压迫的人开始反攻了的信号,对不对?即使他们的反攻手段是制造更多的杀戮。那个女孩的姐姐来找普云大师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自我介绍的?”
中年和尚沉默了半天,脚步不停地走到了一间禅房面前停下,含混地说了一句:“她说是骆老板的弟弟介绍来的。只是师父拒绝见她。”
周锡兵的手猛然握成了拳头。小兵兵发出滴滴的声音,提醒他有微信进来了。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手,掏出了手机,是赵处长发来的微信。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今天上午他发给赵处长的问题:“我一直非常奇怪,李芹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所以李晶并不信任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即使她遭遇了再多的不堪,也没跟姐姐说一个字。”
王小敏发出了惊呼声,结结巴巴道:“王……王汀,那个什么李晶的姐姐她去居然以前是干那个的。”
王汀微微地松了口气,没有多惊讶。其实,在她疑惑李晶对李芹守口如瓶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出来了。李芹的个性并不软弱,从性格上讲,应该是值得依赖的对象。正常情况下,李晶没有理由瞒着姐姐。除非,有特殊原因,让她对着姐姐开不了口。
一个父母早亡的年轻女人,漂亮却没有背景和能够依靠的对象,学历也不高,还要照顾一个年纪小了她十来岁的妹妹。即使她有了能力,别人为什么要提供平台给她呢?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女儿是穷人的原始股,对她而言,最好的资本就是她自己。
王汀并不想指责什么。生活原本就极为不容易,天与地之间,存在着许多灰色空间。能够用力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了。李芹的妹妹还在上学,上的又是赫赫有名的私立学校。即使学校减免了她的学费,可是日常开销,难道就不要钱了吗?况且,她还想着,给妹妹备下出国留学的费用。这样的年轻女人,她能够挣到钱的手段相当有限。
即使王汀不赞同她的行为,可是她也没办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向上的路永远艰难,每往上头爬一步都痛苦的很。只是这些,对于当年的李晶而言,却是一项致命的打击。小少女的世界中,是没有灰色空间的。她的姐姐从事的兼职,让她选择了在姐姐面前尘封住自己,彻底隐瞒了不堪的遭遇。
不能问,不能说,因为一旦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会难过得死掉。王汀努力地揣摩着十多岁的李晶的心路:也许在漫长的时光中,那个小小的女孩对姐姐有猜疑,甚至会怀疑她遭受的一切,其实是姐姐默许的。生活原本就艰难,姐姐只是姐姐,不是父母,没有抚养妹妹的义务。凭什么所有的重担要压在姐姐的肩头?《半生缘》里头,做舞女供养一家人的顾曼璐到后面对妹妹曼桢不也充满了怨恨。
赵处长在微信中写道,当年警方调查时已经发现了李芹确实有一份不光彩的兼职。他们还以此为突破点,重点调查了李芹的周围关系。可是警方反复调查都并没有发现疑点。所以,这件事情到最后并没有落在案件宗卷里头。
一个年轻的姑娘,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亲人可以依靠,还要努力抚养妹妹。她的生活原本就艰难的很。警察并不会对这种事情揪着不放。相反的,他们看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知道这世界有诸多事情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周锡兵看完了微信,没有吭声。他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按下了一行字。
王小敏还没有来得及逼问小兵兵,中年和尚已经推开了旁边的禅房门,叹了口气道:“你们想要的东西在这里。师父一早就说你们肯定会来的,让我把它交给你。师父已经帮它连着做过七天法事了,灵魂应该可以安歇了。”
空置的禅房当中,赫然躺着一具栩栩如生的假人。假人的头颅大约是用胶水处理过,已经重新粘连到身体上了。
“这假人是顾家人托吴厅长帮忙弄来的。在此之前,师父也给它做过法事。”
中年和尚的话音刚落,王汀突然变了脸色,惊呼道:“不好,大师有危险!”
大和尚惊慌地“啊”了一声,跌跌撞撞地朝外头跑。王汀跟周锡兵也赶紧跟上。可是等他们到达禅房的时候,普云大师已经圆寂了。老和尚的身子还端坐在蒲团上,王汀摸不到脉搏,朝大和尚摇了摇头。
大和尚抱着师父的尸身嚎啕大哭。佛家讲究不修今生修来世,不忌惮死亡。然而对大和尚而言,师父不仅是师父,也是父母家人。
王小敏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问王汀:“为……为什么会这样啊?他……他为什么要死?他没有杀人。他是好人啊,他还救了王函的命。”
王汀沉默着没有吭声,如果不是普云大师已经决意要死的话,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口。过往的这一切,他会当成秘密全都带入另一个世界。
周锡兵看着普云大师肉.身坐化,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打电话给专案组组长;“普云大师圆寂了,李晶尸体的残骸找到了。大师稳住了顾家人,留下了这具尸骨。尸骨是顾家人托吴思远弄来的。”
主持的圆寂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原本静悄悄的寺庙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当中。好在庙里头的日常事务都是由大和尚打理的。这位大弟子从慌乱中恢复平静后,便指挥众人开始准备普云大师的后事。
王汀一直对于宗教的态度都是淡淡的,没有信与不信的区别,只是她并不执着。而在这一刻,看着那些光头的和尚,忙而不乱地各司其职,她突然间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特有的庄重。她想到了一篇小说《□□的葬礼》。小说的内容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小说的最后好像是男主角的葬礼。
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因为内心永远都有所依托。
警车的鸣笛声到来的极快,警方抬走了那具栩栩如生的假人,却对普云大师的尸身犯起了难。依照案件调查的需要,普云大师的尸身最好接受解剖来明确死亡原因,排除他杀的可能。但是和尚们的情绪都非常激动,坚决反对警方带走普云大师的尸体。
“有遗书哎。”王小敏小小声地告诉王汀,“床说有遗书在枕头底下。”
普云大师的遗书非常简单,只让众人一切便宜行事,不要劳师动众。无论警方有任何要求都要好好配合。贪恋肉.身的完整,也是贪欲。
王汀抿了抿嘴唇,走出了禅房。
周锡兵的手机响了,他看着手机上跳动着的“姐”,一时间怔忪起来。王汀轻咳了一声,催促男友:“你接电话吧,我去边上打个电话。”
周锡兵听了一会儿“嘟——嘟——”声,才接起了电话,轻轻地开口:“喂——”
“你问我后不后悔?我想告诉你,我的人生每一天都在后悔中度过。”落地窗前,李芹看着窗外南城的灯火,声音中是说不出的落寞,“我后悔将晶晶带到了南城,我甚至后悔想要跳出原本的世界。老祖宗说的没错,各个阶层的人都该安守本份,不要妄图突破,否则就会找来没顶之灾。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我们卑贱,承受不起这块璧呢?”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男孩冲着她大吼大叫:“都怪你!呸!不要脸!肯定是你招来了不干不净的人,才害死了晶晶!”
那一句话像晴天霹雳,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此后的十几年时光中,她一直不敢彻底跟那个行当的人断了联系。因为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一直在追查,她要给妹妹讨回一个公道。可惜的是,直到那个人过来找她之前,她始终苦苦求索而不得其门入。
“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姑娘去死?”周锡兵的声音带着倒春寒的冷意,“你没有想错,李晶最大的不幸就是摊上了你这样的姐姐!以她的名义去作恶,去害人,李晶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的!”
“我什么都没做,我的手上没有沾过一滴血。”李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残忍而冷酷,“你看,你已经叫晶晶时都连名带姓了。除了我这个姐姐以外,所有人都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时间久了,连照片都褪色,名字都模糊了。除了我以外,谁还知道晶晶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
疑案又怎么样?悬案又怎么样?每年都将卷宗翻出来整理一遍又能有什么意义?时间飞快往前面走,失去唯一一位亲人的痛苦却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原地。无论她如何嘶吼挣扎,她都如困兽。只要有一丁点儿希望,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她就会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把羊羔送到狼群当中,狼吃了羊,送羊的人就没有罪过了?”周锡兵反唇相讥,“你做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犯罪而不需要付出代价。”
周锡兵挂了电话,脑海中瞬间清明无比。他给南城缉毒大队的同事发了微信,提醒他们注意李芹这个人。骆远贩.毒一案中,那个一直连不上的关键人物很有可能就是李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骆远凭什么帮李芹找杀害李晶的凶手?共同的敌人可以让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当时,骆远去健身房真正要找的人,其实是李芹吧。即使骆远已经被关押起来,这条线依然没有彻底断掉,因为外面还有一个李芹可以坐镇。
“快!想办法赶紧找到余磊。”王汀一路从廊下的另一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气喘吁吁,“余磊手上肯定有能够摁死吴思远的证据,是视频,肯定是视频。你记不记得,余磊动过郑妍的手机,就是在帮她手机充电的时候。后来郑妍只是换了卡,并没有换手机。只要郑妍的手机被监控,就跟当时的陆娴一样,骆远随时随地都能监控到她的行踪,包括她做了什么事又跟什么人相处,余磊肯定都知道。”
周锡兵一边给专案组的组长打电话,一边向王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是这样,他怎么会不知道郑妍买了符咒的事情?那李芹没有理由再去多此一举在顾家祖坟上打洞啊!”
“不知道。”王汀还在紧张地拨着余磊的手机号码,“一种可能是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复仇,还想趁机捞到切实的好处。另一种可能就是吴思远没有将坛子带去江市,直接在南城处理的。余磊以为郑妍买符咒跟道袍仅仅是为了cosplay。”
问题的答案只有余磊本人才清楚。可惜的是,现在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余磊。这个男人从单位宿舍离开以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包括他的父母跟女友,都没有他半点儿消息。
“吴思远呢?盯紧了吴思远,余磊想要资源变现的话,必定会找上他。”王汀将手机重新揣回了口袋,催促周锡兵,“走,余磊跟吴思远今天都在江市,他们很可能会在江市碰头。”
“王汀!”周锡兵伸手拉住了女友,“你放松点儿,你太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