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冯先……姓冯的不知道躲哪里了，闹了半天没找到，太太对谁都说不知道，少爷回来亲自去后院找太太要人了。”
  顾妍眼睫微颤，加快脚步走向后院。
  她的身后，两女孩又开始叽叽喳喳聊八卦。
  “这太太脸皮够厚的，都这样了，还敢在家呆着。”
  “她当然得在家占位置，每天搞点事，让大家知道她还是女主人。少奶奶搬进来，还能有她什么事。”
  “我看她怎么折腾都没用，也就老太爷这段时间在外头静养，没空清理家里的事，她还能蹦跶两天。”
  后院花香淡淡。
  “小涵，看在我当你了二十多年妈妈的份上，你放过他吧。”
  顾妍从楼下就听到啜泣声，心头隐隐不安。
  冯蔓最擅长的睁眼说瞎话，肯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出点是非……
  露台阳光慵懒，微风和煦。
  冯蔓和她的死党，一群穿着讲究的富家太太，没了品茶的心情，坐立不安，凝神屏气，悄悄窥叶涵脸色。
  叶涵坐冯蔓对面，俊脸映着淡淡阳光，姿容闲适淡然，仿佛他才是来喝下午茶。
  一见到顾妍，冯蔓两眼泛光迎过来，伸手想拉顾妍，“小顾，你来的正好，都是阿姨的错，你就宽恕小深吧，他已经受到教训了。”
  “离她远点。”叶涵漫不经心啜了啜茶。
  冯蔓倏地收手。
  顾妍悄悄然松了口气，末了有点想笑，绕到叶涵身旁坐下。
  她高看冯蔓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能体面点走出叶家的门。”叶涵亲昵地搂了搂顾妍，声音淡淡，平静如水。
  “小涵，我真的不知道小深在哪里。”冯蔓低声哭诉，眼底满是小心翼翼。
  “马上扔她出去。”叶涵闲适淡然放下茶杯，斩钉截铁吩咐身旁人。
  富家太太们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吭。
  “小涵，”冯蔓发白的脸颊刹那被泪水冲出两道沟，几近崩溃，“为了你，妈妈嫁到叶家的条件是不能生孩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再找小深了，让他自生自灭，我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
  顾妍眯眸，暗暗腹诽，冯瀚深大概是冯蔓的软肋了。
  叶涵反感地蹙眉。
  两个高大的保安一边一个架着冯蔓往外拖。
  “小涵，我真的错了，你小的时候，我怨过你，我真的很想给我你爸爸生一个孩子，所以我巴不得你出事。你小时候的意外，都是我……”冯蔓歇斯底里地挣扎，哭天抢地，“后来老太爷心惊胆战，才把你送的远远的，让你和家人见不到面。我坦白，我全都坦白，你把火全撒在我身上好不好，放过小深，求求你放过他，放过我儿子……”
  顾妍落落垂眸，靠在他肩上，轻轻捏了捏他掌心，无声安慰。
  哀嚎声渐行渐远。
  露台恢复清净。
  冯蔓的死党纷纷拎起包拘束地告别。
  “阿姨，点心都没动，别浪费，再坐会。”叶涵抬眸，俊俏的脸微带笑意，彬彬有礼地挽留。
  顾妍抿了抿唇，忍住笑。
  心机boy上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第一个走，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尴尬回座。
  她们多多少少帮过冯蔓些许小忙，颤颤惊惊全写在脸上，生怕叶家报复。
  顾妍眼睫俏皮地扬了扬，优雅欠身，温婉体贴地给她们倒茶，嘴里一口一个阿姨，甜甜地喊。
  “哎呀，受不起受不起，小姑娘你可是叶家太太，我怎么敢让你倒茶。我说我说，小冯在他爸的老房子里。”有人憋不住。
  叶涵眼角微扬，拉过顾妍软润的小手，送过唇边，轻轻一吻。
  事情交给范琳达继续处理。
  叶涵先送顾妍回家。
  “你回公司忙吧，记得按时吃饭。”下了车，站在小巷口，顾妍微微踮起脚跟，蜻蜓点水地吻了吻他脸颊。
  “你什么时候回家？”叶涵搂住她细细柔柔的腰，圈在怀里，闻着她发香，轻声柔语，“回我们的家。”
  “别闹了。”顾妍唇角微扬，余光娇羞地瞥了瞥四周，忽地微微一惊，飞快挣开他怀里。
  一老一小的背影，迎着夕阳走。
  “爷爷？”顾妍轻声喊。
  “妍妍。”老先生惊喜回头，“小涵也在，正好，陪爷爷走走。”
  “老太爷坐不住，抱着少奶奶送的砚台唉声叹气半天了，非要来这走走。”谨心笑笑解释。
  “好啊，爷爷，我带你逛逛。”顾妍小步带跳迎上前，和谨心一左一右，搀着老先生漫步。
  叶涵抬手看了看表，迈着长腿，清清冷冷跟在三人身后。
  老先生不知疲倦，一晃眼，就漫步过了几个街口。
  “过了这路口，前面就是江边了。”老先生眯眸看路，指指前边，“妍妍啊，二十多年前，你奶奶抱着你散步，我带着小涵出来，我们就是在那偶然碰的面。”
  顾妍顺着他指尖，微微翘首，湛清的杏眸映着层霞光。
  “对了，妍妍，你是后来改的名？原名叫倾情？”老先生眉头微皱，疑惑地问。
  ☆、第 72 章
  顾妍微微一怔。
  叶涵刚知道是冯瀚深绑架顾妍时, 怀疑过顾妍就是他未婚妻, 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顾妍乖巧地挽老先生的手臂, 甜甜地解释，“爷爷。我没改过名。顾倾情是我爷爷在我出生前取的，小金锁也是我出生前就做好了, 我妈妈不喜欢这个名字。”
  这些事，顾妍自己并不清楚。
  直至几天前，老先生刚见面，开口就动容地喊她倾情。顾妍回去问李倩, 才大概弄明白。
  顾倾情，诗意盎然, 很好听, 但却寄托着上一辈人的情义和遗憾, 李倩思虑了一番, 最后没用上，希望女儿简简单单，取了单名妍。
  在顾妍很小的时候, 爷爷奶奶喊过她一段时间小倾情。后来李倩坚持, 就改口妍妍了。
  夕阳淡去, 红霞漫天。
  “当时偶然碰到，我和你奶奶几十年不见了，光顾着回忆往事。”老先生轻轻叹气，江风轻轻拂过，吹得他一头花白银发起起又落落。
  顾妍望着水光熠熠的江面, 静静地听老先生叙起往事。
  老先生和奶奶是初恋，年少时曾经情真意切，时代的原因分开了。再相遇，两人已经年过半百，带着孙辈享受天伦之乐。
  他们唏嘘不已，沉浸在往事中。回过神，两人发觉，叶涵很乖地抱着顾妍哄，和谐又温馨。
  微微惊讶之后，老先生和顾妍奶奶欣慰不已，当即给孙儿定了娃娃亲，希望能稍稍弥补他们错过的遗憾。
  当时已经很晚，双方匆匆交换了信物便分别了。
  两人毕竟曾是恋人，怕来往频繁影响对方的家庭，只草草约了个时间，等顾妍到了婚龄，再重新联络。
  老先生一直以为顾妍叫倾情，甚至没来得及问她的姓。
  顾妍差不多到了年纪，老先生便开始找她。
  找滨海路这片，找叫倾情的小姑娘，找叫玥怡的老太太的孙女。
  一无所获。
  “妍妍，你奶奶也改名了吗？”老先生不解。
  “没有。”顾妍微微茫然，想了想，恍然大悟，“不过她的字改了。”
  奶奶原来叫玥怡，上户口的时候户籍科的小伙子没听清，帮她登记成月一，将错就错了大半辈子。老太太可介怀了，时不时要念叨，她被谐音害了，本来清雅的名，变得那么庸俗。
  老先生轻轻舒气，眼底透着几分遗憾。
  二十多年前那一面，竟成了他和顾妍奶奶的永别。
  江风缓缓地吹。
  老先生温声问，“那你们怎么不来叶家找呢？”
  信息不对，叶家找不到她们。可顾妍奶奶认识老先生，自然认得叶涵是顾妍的未婚夫。
  顾妍征了征，余光悄悄扫过身旁清清冷冷的叶涵。
  顾家人对这段金玉良缘的认识，基本只停留在玉佩和叶涵抱着顾妍的合影上。奶奶从没提过叶景老先生，大概是怕爷爷自卑吧。
  顾妍猜的。
  顾妍毕业回国，爷爷已经走了很多年，娃娃亲一事奶奶倒是提了几次。
  可顾妍带了男朋友回来，长得俊，事业好，又会说话，哄得李倩一愣一愣。李倩自然不愿意让女儿和男朋友闹掰了，去找不相识的未婚夫。
  李倩为此和奶奶吵了几次，不愿老太太挡着女儿幸福。
  奶奶走之后，这段虚无缥缈的金玉良缘便不了了之。
  最后一丝夕阳洒到江面上。
  天色渐暗，风微微有些凉。
  顾妍搀着老先生往回走。说说笑笑间，很快回到顾妍家门口的小巷。
  “妍妍。”
  顾妍抬眸，“妈妈。”
  李倩正提着熏鱼和糖藕往回走。
  “阿姨。”叶涵顿时敛起一身清清冷冷的气质，微微颔首，谦谦有礼。